作者/江上秋

   費老爹臨終時,費家三個兄弟都帶著他們的媳婦,兼程趕回家來。

   那是很動人的一幅孝子侍親圖,雖然自從分家後,兩老一直度著寂寞的晨昏,老爹總算在嚥氣前,又看到一家人團聚的熱鬧場面。

   殘燭的焰漸漸微弱,芯愈來愈短了!老爹搭拉著眼皮,嘴半張著,呼吸顯然比平常急促得多,他乾枯的五指卻像鷹爪一般,正緊緊攫住他老伴的手。

   也許是費大娘的哭聲使老爹恢復了一點神智,他費勁地睜開雙眼,指爪鬆溜時觸及大娘手腕上的玉鐲子。

   眼看著圍攏上來的兒子、媳婦的臉,再看看緊挨床沿,不斷地在拭淚的老伴,費老爹像突然記起甚麼似地,朝著大娘吩咐:「我去了之後,妳也別太省吃儉用的,要真的日子過不去,就把這對鐲子賣了吧!雖說是傳家之寶……。

   儘管老爹的氣息微弱,這些話卻是一字一句的,全落在幾個兒子、媳婦的耳裡。

   父親過世後,費家三兄弟倒是經常回家探望母親,三個媳婦也比起前要慇情得多,逢年過節,總不忘買點吃的、穿的,帶回家孝敬老媽媽;尤其是幾個小孫子和小孫女,在各自母親的調教下,也會爭相纏著奶奶撒嬌、逗樂。這些使費大娘在往後的八、九年中,雖去了老伴,日子過得還不太淒涼,至少覺得兒孫是惦記著他的。

   兒子們偶爾會不經意地瞧一眼母親手腕上的玉鐲,那翠綠的色澤,溫潤光滑,愈看愈發覺它的不同凡響,心裡不禁暗暗讚嘆:不愧是咱家的傳家之寶!

   三個媳婦就沒有這麼含蓄了,私下裡,常拿言語旁敲側擊,想探出婆婆口風,她到底準備把這對珍貴的玉鐲怎麼個傳法?既是傳家之寶,總得要傳下去的啊!

   費大娘是中風,猝然撒手的,死得倒也安詳。三個兒子把壽終正寢的母親出殯後,頭一樁緊要事,便是把那對無價的玉鐲找人估價去,三個兄弟已商議好,既然母親沒來得及指定由誰繼承,這寶理由三人分得,但鐲子只有兩只,最妥善的辦法,莫過於把它賣了再分帳。

   午後,軟綿綿的春陽像一團棉絮,閒擱在如玉坊的騎樓地上,玻璃門內,這家珠寶玉器店的大老闆正抬起頭來,一臉困惑,很不以為然地朝費家兄弟問:「鑑定啥?這種玉石,滿街有的是!

 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Shepherdes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