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與水的天空

我不斷回想你生命最後在家那晚所發生的事…

體力虛弱到已無法讓你走到三樓臥房，甚至前些日暫住的二樓主臥室，連續一個星期你只能困守在一樓客廳的長沙發上，早晚守著電視。你說病魔已折磨你連續三天兩夜無法睡眠。

11點多，即便我已用耳塞，可是我還是清楚聽見樓下客廳嘈雜的電視聲；於是，我下樓去告訴你：「太晚了，電視聲音不要太大聲會吵到鄰居。」被病魔摧殘得已不成人形骨瘦如材虛弱不堪的你，只是一味苦笑不語，我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音量切小。

回到二樓房間，我倒頭又睡；然而，不知幾時，又被更大的聲量吵醒，我再度起床，下樓時在樓梯上，我語帶苛責向你說：「怎又弄得那麼大聲啦?!會吵到鄰居的!」再度將電視音量切小聲。你仍是一逕苦笑不語，其實，你早已無法出聲。

後來我在想，或許你自知生命已至油枯燈盡時，所以，故意如此引起我的注意，誘使我兩度下樓，即使無法言語，你得以藉此再見我這姊姊最後一面…

凌晨2點多鐘起床上廁所，打開房門，只見睡在一樓孝親房的老媽，步履蹣跚一蹭一蹭地爬樓梯上來，她緊張萬分幾乎語無倫次地跟我說：「我剛要上廁所，看見妳”爸爸”躺在廁所裡，等一下我上完廁所，我們兩個人將他給扶起來…」

衝下樓，看見你無意識整個人直躺躺在浴廁內，你那時狼狽不堪的模樣只有一個”慘”字形容。憑我與老媽的力氣也無法將你扶起，即便將你扶起你也是需要急救，當下我力持鎮定打電話給119求救。

是時候到了，你自此無法返回家門，也永別這個花花世界。於你雖曾有無限怨懟，仍難掩錐心裂肺悲慟，畢竟你是我的手足；願心無罣礙，一路好走。(2020/7/20)